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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簇 一个陌生男人的来信

     吴邪是位著名的小说家,他去长白山做了一次为期三个月的冒险,预备整理素材完成他的下一本小说。

  他于这日清晨返回北京的住所,一个古旧的四合院,设计得赛园林似的。餐桌上的报纸日期是他忽然想到,今天正是他的生日,他已经三十五岁了。旧窗棂投出来的斑斑驳驳的日光和婆娑树影洒落在泛着墨味儿的报纸上“已经三十五岁了啊”的念头恍了一下,不及烟花绽放一瞬后散落的时间长。

  吴邪随意翻了下报纸,抿一口茶的空档,伙计王盟告诉他离开的几个月,有好几拨人来拜访,之后,王盟又把前些日子收到的信件在小说家身后客厅的茶几上。吴邪搁下报纸,端着茶杯过去盘着腿坐在软垫上,边对着茶杯口吹着气儿,边翻过信封找寄件人的姓名。都什么时候了呢,还会有人想到写信?信封上贴了两张八毛的邮票,摸起来挺厚,票底边已经泛黄卷起,寄件人地址姓名不明,上头的字迹也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不知道写信人落笔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竟落了泪——收件人处的“吴邪”两个字的笔墨晕染开来,分明是什么液体低落在上面留下的痕迹。里边的信纸上也有这种痕迹。

  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来信,有十来页儿。字迹有些潦草,可能是写信人心情有些激动吧,但并不难看。只有最后一张信纸上留下的一个字儿,才叫他能勉强知道这个陌生男人的名字——簇。

  “你,始终不曾发觉过、回忆起我的存在的你:”以此作称呼开头。

  “昨天,我又一次失去意识。今天凌晨在沙发靠垫旁醒来时,落地窗窗外铺天盖地的暗似死海汹涌要冲进来吞噬了一个我。几如坠入深渊,一只手还抓着生的藤蔓,几乎是渺茫微弱的生啊!茶几上的化验单——我的最后通牒,来得竟这样快。

  如今在这世上,我没有别人可以依靠,拖着即将交出去给上天的躯壳,只有你,我还可以依靠。可是,你却从来不曾知道我,不知道这世上有个我存在。

  你可能正在皑皑白雪上,陪着知己好友或是在某处流连。你走过许多地方的路,喝过众多地方的酒,见过也爱过形形色色的人,但你从未有一点留意过、发现过我的足迹。可是自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依旧如初时那样地爱你。

  眼底下,小小的胶囊沾到洒了的水上,外壳溶化晕出红色,几张皱巴巴的检查单子,我一下不可避免地想到我不可避免的接下来。空调吐出的暖风吹着几张化验单子,盯着它的我好像透视了我的命运。在这样的时刻,无数个这样的时刻,我只有你,对你倾诉。无论此前还是当下的时间,我心深处,只有一个你。是的,我爱你。

  又疼起来了,我最好吃一片止痛药。灯光在我眼前重影的时候,我不可抑制地几乎是一瞬间做了决定,我必须告诉你,把我的一切告诉你,通过这封信。我所有的勇气加起来也只有这一封信的厚度了,用它来告诉你我的一生。

  我要好好告诉你,把我的一切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说给你。你不要惶恐,不必有负担,你并不应该为此承受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不应该让它成为对方的负担。不是遇见你,我的就少了一半的意义和存在,不是一个完整的我。

  遇见你之前,我的人生是盖了一层尘土的,是你像一阵清风,使灰尘逃离,让我有一个新我。

  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也是现在这样的冬天,只不过那时的天还要冷,雪还很厚。雪停放晴,社区里的水泥路堵着了,母亲和其他住户都拿着铁镐在自家门口铲雪,一辆拉着家具的车就这么停在我们家门口,你就从车子上跳下来,带着无限激情。你最初踏进院门的时刻,我还不差分毫地记着,画面仿佛昨日却又不断后退。微卷的头发堪堪盖住眉毛,一双眼睛像是最深处的海水,明明有阳光投进去却还是幽深,轮廓边角像是被工匠丈量好了雕刻出的,不多一份、也不差分毫的好处。那一刻有一缕阳光穿透过你发梢落在地上,身后被镀了光似的,温暖而又活力,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连你的眼底也透出温暖的光。

  你踏着室内有些狭窄的楼梯,一步跨两个台阶,跑上二楼的平台上探头往下指挥着搬家具的人。你的套间和我那间小屋子正对着门口,你和几个朋友还有那个伙计王盟,在房间里忙活着重新装修。尽管那几天一直有乒乒乓乓的移动家具或是打扫的声音,我和妈妈都不觉得烦。因为此前的那家人,尝尝会在夜晚发生争吵,摔盘子摔碗,随手可接触的东西什么都拿来摔,甚至回动手动到我的小屋子门口,闹到楼下,引一群人指指点点。非得动手动地狠了才有人劝架,还有好些人是笑着看热闹。

  你住进来之前我就进去过那个房间。王盟给你搬书的那天,我帮着搬了一小部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有这么多书,多的是我叫不出名字的没看过的书,站在书架前的我突然感到自己的渺小。还有那些古董花瓶、油画儿,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啊?衣着光线华丽,人堆里这么扎眼,活力四射的,却又能在一方书桌前执笔,严肃又有点刻板,很像老派的人,这是怎样的矛盾却又怎样地叫我好奇,我因此而爱上你。我或可称之为萌芽,所有事情的起因、我一半的人生的开端,就是这样简单。

  我坐在我窗前的书桌上,把脚也放在上面,背靠着贴墙的几排书架,抽出没读完的书,多少次都是这样临窗远望着等待你出现,看你跨进院门。然后开着门,把躺椅拽过去正对着门,手里捧着书,听着渐行渐近的靴底踏在台阶上的声音……那样的步伐,走起路来的声音,次数多了,很分得清你的步子。后来有一回国文教师出作文题目,给出半命题「」足音,材料里有一段引文,‘久之能以足音辨人”。看到那句引文,我心如遇了知情人似的,激动不可自抑。那次作文写了的小说,关于等待一个人的故事。文笔还稚嫩得很,没想竟被贴到兄弟班的展示墙上了。虽则后来或被别的文章覆盖住,但那时我心底的喜悦实在无可复加。

  我等待着你每一次的回归,或风尘仆仆或春风得意。我爱的是一整个你,不管是书桌前的那个,还是风月里的那个。你是社交场上的常客,擅应酬。好多回坐在窗前等待你的时候,看见你搂着一个女人一同进了院子,高挑的、起伏有致、粉模样的顶性感、靓丽的女人。楼梯上咯噔咯噔落在我耳朵里的高跟鞋声音,交替着你的皮鞋底留下的声音,那个时候的我晓得那意味着什么。生物的需求,关于生理、关于欲望的逢场作戏。

  我竟然庆幸,你每次带回来的都是不同的女人,但都妍丽像绮艳的红袍。这至少证明,你的心里至少有个位置。我开始渴望长大,去到你身边,就算只有一次。

  可是,我……你会喜欢吗?此前未有预兆,可突然有一天,我自己就意识到,比起女孩子,我更喜欢和我一样身为男性的人。遇见你之后,我更加明确了这一点。我想我注定是伸不出我的手的,我不能诉诸于口,只能深藏于心。尤其,在那个时候,对于生理还一知半解就面临着自己是同这个事实。可是我忍不住,控制不住地等待你。

  坐在窗前等你的日子并不长久。十四岁,我才初二的时候,妈妈又结婚了,舅妈介绍的。我也就不可避免地要搬过去,离开这个家。我无法向母亲要求什么,她已经够辛苦了,一个人抚养我到这么大。遇着大事我从不敢对母亲说‘不’、也不和别人打架生事,我最怕她难受。可就这一次,我问她能不能不走?

  她的东西都搬完了,我照常回家回到我的房间的时候,发现我的东西都不见了。她趁着我上学的时候,搬了个干净。再两日,新住户就来看房子了,连同我的房间也租出去了。我不得不离开,最后我借口落了东西骑着自行车回去,在即将成为别人的房间的我房间的窗户边最后站了一下午,最后等待你。我也不知我到底等待的是什么,只能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失落。黑幕落下,你还是没来,不知这个时候你在谁身畔呢?,我还是得走了。王盟正好下楼,问我好,要搬到哪里去,原来顺路。晚上凉,又要载我。我应下,帮他打开后备箱把自行车塞进去。那时的我想,这辆车的空间,或许是我最后还能离你近一点的地方了。王盟把车子开到后,你又要载着那个谁会到寓所呢?我再不知道了。我所没有路过的你的生活,本就多的是我不知的东西了。

  我希望你的人生我都遇见,进不去参与其中,静待一侧也草览你的一生也难以企及。

  我以为,至少是同一座城市。或许就不经意看见你。我走在夜里的广场上、坐在影院的等候区里、等候在东站的候车区甚至搭乘在每一次拥堵的地铁上、每一个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我都下意识地原地等待一会。心想,或许我只要一回头,就在原地看见你。但是,原来一座城市的范围也是很大的。我一直以为,这个范围挺小的呢,小到我可以在街头的某处咖啡厅、街尾的某个小商店里遇见你。

  我回去过。每个周五,我特地约朋友去小区篮球场打球。但没遇见过。只有一回,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在公园里的那个球场打球时。我提早去占位置等着他们,正想去买点水,我远远看见你的车子,不自觉的停了下来。打我旁边驶过,车窗是开着的。副驾驶坐着不知是谁,透过她,我看见你的修长的拿过不知多少书页、抚摸过不知多少个女人肌肤的手,被太阳晒得微红的面,坚毅的侧脸……车子都驶过,我还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我与你之间有的只能是这样了?

  受你的影响,大学我选了汉语言文学专业,也许这样就能和你近一点。

  我买了所有你写的书,我在你的书里寻找你,跟随你去过一样的天地,见过同一处山水、同一寸土地和同一方天空,走过同一处铁索桥,迈过同一条干线,踏过同一寸塔克拉玛干的黄沙。当时有没有人在你身边陪你一起亲身经历这些?可我只能以这种方式读到你,想象着你,代入自己去和你一通冒险。我只能从你的文字窥探你的某一时刻的感受,或许我看着某一段流泪时你下笔铺陈这一段时也是这样难掩泪垂?

  我亲爱的作家,我怎样才能一点点接近你,离你近一点?

  我在远处遥望着却不能接近!像揭不开的水雾,横着的雨幕,我只能在这头,你在那一方。

  研一时,你来我们学校图书馆演讲,我也还是在台下,你在台上。我和旁边朋友说起你,神色不免骄傲,为你骄傲!你是那么优秀……

  演讲结束后两天,导师竟给我你要出版的书的打印稿,他已看了,知道我似乎是你的忠实粉丝,他要我看完后提提意见。原来,他也是你的导师。约了周六上门,把打印稿还了,当面谈。按门铃之后,竟是你开的门?我两手止不住颤,不敢眨眼怕是假象。你说,“老师等着呢!进来吧!”我后退一步仔细确认了一遍门牌号,上下看了你个遍,抿紧嘴唇,生怕这家伙胡言乱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里头又传来导师的声音。你手搭在我肩膀上往前拉,“进来吧~”

  友好的,有笑意的,可以窥见你的好心情的你的声音……这竟是真的!坐在你旁边,第一次这样坐在你身边……我几乎不能好生说话,可是我得抑制,必须表现地落落大方,不容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几次相视的时候,我都期盼能从你的眼中看到你回忆起某些东西的思考,期盼你在看着我双眼的时候想起那个男孩,期盼在谈话中,你会有一刻惊讶,觉得我似曾相识,来问问我: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可是你没有,你从来就不记得我,不记得有过一个我。我于你是记忆为零的陌生人,可你确是我的全部。我心里在期盼着我早已经有答案的问题。尽管早都预知答案,可还是想要明确的问题,都是关于你。

  整个对话中,我尽力使自己保持常态,尽力避免让自己显得蠢笨的话,表现得幽默风趣。此后或难有机会再见,只希望或许这样,你能多记得我一点。可是只怕还是如以前一样被你遗忘。

  你提前离场了。我一人想着走掉的你,还要装作无事继续交谈,明明心思都不在了。我正要开门离开时,门铃突然想起,是王盟。我开了门,笑着点头示意让开地方让他进门。他拿着样本书进来,看见我的一瞬间,惊讶地开口:“你……”

  “你好。我先走了,再见。”

  我所谓的遇见不过如此。王盟尚且记得我。你却不曾有一点怀疑。

  从此,我再未像那次一样离你这么近。

  我还是不能和你有任何交点。

  读着这封信时,你是否能有某时某刻想起过那个从门后弹出来逡巡在楼梯道的男孩?那个不小心让篮球滚到你的脚边去的男孩那个一直坐在窗边捧着一本书等着你的男孩……

  不,你从来都不记得。就算勉强回忆起来,也只是像糊了的照片一样不真实。

  可是我爱的你啊!像不可靠近的海市蜃楼。你就在眼前,我永远心随你动、负重前行却从未抵达。就算,直到今日,直到此刻,我也依旧始终如初地爱你。

  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死去。在死前,能这样坦荡一回,告诉你我的爱,我的一生,几欲落泪。如果一个人默默地死去,如同不同存在,该是多悲哀的一件事,所以我要告诉你我的存在。

  吴邪。吴邪。吴邪。

  我爱你。

  ——簇笔”

  吴邪在记忆深处用力翻找,也还是只记得一个模糊,蓝白相间校服、一只篮球……在记不起得了。吴邪心里怅然若失,不知原来竟然有人这样热烈地爱过自己,不关成年之中的性,这样纯洁的一份爱……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竟有人这样爱过……

  他想再多回忆些什么,可是只是徒劳,最后只好作罢。

  不知几时之后,这样的一份感情,也要被遗忘在身后,遗忘在诸多往事中,而他也不会再回想起有个人这样热烈地爱过他。

  多深藏于心的暗恋最后都将被遗忘,随往事而去,不再为人所知。





「是半夜突然想起看过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不知怎么就特想借此创意写类似故事。写着写着就不是那回事儿了,原著真地拿捏地超好,超感人。写完一看自己的,简直自惭形秽……    只能一个劲地自我催眠: 难得喜欢……难得喜欢……难得喜欢……毕竟难得喜欢嘛!

 再次声明: 所有创意来自于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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